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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LiangYifen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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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院最能看出人間百態。

比如說面前的這個家庭,父蠻母橫,把小孩高燒不退的責任一股腦兒的推到醫生身上,醫生解釋了很多遍也無濟於事,最後兩位中年男女竟撒潑起來。

一個作勢就要打醫生,另外一個賴在地上鬼哭狼嚎,一場高燒硬生生的鬧成什麽似的。

鐘念作為旁觀者,向來是不會插手任何的。

中國人喜好看戲,但決計又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,周圍同她一樣的人很多。

但她今天忍不住上前,是因為小孩子被他的家長一腳踢開,然後中年男女作勢就要掀了辦公室。

鐘念撥開人群,把小孩一把抱了起來。

男人兇神惡煞的看著她,說話的時候嘴裏滿是酒氣:“你又是誰?”

女人尖叫道:“孩子!有人搶我的孩子啊!”

“……”

鐘念走到女人面前,一把把孩子塞回她懷裏,神色淡然道:“安靜點。”

她又扭頭看著男人,他手裏還掐著醫生的衣領,幹凈的白大褂被他一把抓著,十分的淩亂,醫生滿頭大汗,頭發亂糟糟的,被欺負了也不能還手,模樣狼狽至極。

醫院有醫院的規定,還沒涉及到人身安全,醫生就得唯唯諾諾、低聲下氣。

身上穿著白大褂,就是一份責任在身,這時候還手,打的倒是開開心心的了,但隔天就得有處分下來,熱搜就有他的名字。

前途比自尊重要。

鐘念走到中年男子面前,她個子比他矮,但莫名地,氣場很強。

她眉眼清冷,冷冷的掃了他抓著醫生衣領的手,說:“放手。”

男人被挑釁了自然不樂意,罵了句臟話,繼而說:“你特麽是哪裏冒出來的人,來管老子我的閑事?”

鐘念聲音清冷:“我是記者,你現在馬上松手。”

男人翻了個白眼,“記者很稀奇?老子還是天王老子呢!”

道理是和通情達理的人講的;

和蠻橫的人之間,你說一二三四,他直接一嘴巴子。

偏偏是想什麽來什麽,那人見鐘念不說話,另外空著的那只手就揚了過來。

那只大手揮了過來,男人猙獰的面孔就在眼前,圍成圈的人群裏爆發出驚呼尖叫聲,鐘念反手就掐住男人的手腕,一個巧勁,把他的手反剪在背後。

她伸手使勁的壓著他的後背,膝蓋往前一頂,直接把他整個人頂的跪在地上。

醫生因此逃了出來,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。

男人疼的嗷嗷大叫:“你放手!臭娘們!”

鐘念見醫生此刻安全了,於是也松了手。

梁昭昭從人群中擠了進來,大聲嚷嚷著:“看什麽吶,有什麽好看的,都散了吧。”這麽說了之後,圍在這兒的人才散了。

她跑到鐘念身邊,關切的問道:“鐘記者你還好吧?”

鐘念並不喜歡這樣突如其來的接觸,她不動聲色的抽出自己的手,佯裝摸頭發,說:“還好。”

梁昭昭也沒意識到她的疏離,笑了笑,繼而對那一大家子人說:“你們煩不煩啊,醫院是看病的地方,不是你們撒潑的地方!”

“那我孩子高燒不退是什麽情況,你們醫院得給個說法的吧?”女人抱著孩子說。

梁昭昭拍了拍衣袖,拎著那位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醫生說:“送過來多久了?”

“昨、昨晚送過來的。”

“那、那你怎麽開藥的啊?”梁昭昭學著他結巴的說。

兩個人討論病患,鐘念也不好打擾,她從裏面退了出來,無所事事的打量著辦公室外掛著的值班表。

沒一會兒,就聽到一陣匆忙而又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。

鐘念擡眸,徐徐望去。

走廊那邊,梁亦封穿著幹凈的沒有一絲褶皺的白大褂,風吹起他的衣角蕩在空中,似乎是接觸到她的目光,他的腳步緩緩放慢。

在離她有三米左右距離的時候,梁亦封停了下來。

空氣在他們之間仿佛靜止了,身邊的人事仿佛電影畫面般一楨楨閃過,匆忙人間。

鐘念疑惑的註視著他。

梁亦封握著手機的手心滿是冷汗。

鐘念:“怎麽了?”

確定她沒事,梁亦封的心情稍緩。

他微微搖了搖頭:“沒事。”

她點了點頭,又看向他,他站在原地沒動。

他們兩個的相處方式似乎十分奇怪,在一起,沈默而又安靜的在一起,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,誰也不想開口說一句話。

氣氛沈默,卻沒有分毫尷尬。

鐘念想了想,問他:“你身體好些了嗎?”

梁亦封說:“好的差不多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鐘念低了低頭,幹凈溫婉的眉眼分外好看。

梁亦封喉結微動,“鐘念。”

“嗯。”她擡起頭來,嘴角噙著淡淡笑意。

梁亦封往她那裏走了一步,頷首看著她,剛想說話,眼神陡然一變,他伸手拉過鐘念,用力一拉,把她拉入自己的懷裏。

天旋地轉之後,鐘念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中,摟著她的人雙臂緊鎖,把她壓在墻上,蝴蝶骨重重的撞在冰冷的墻面,她下意識悶哼出聲。

而耳邊是更清脆的一陣悶響。

鐘念驚慌擡頭,看到那個鬧事的中年男子手裏舉著根木棍,重重的砸在梁亦封的後頸上,他面部猙獰,帶著得逞的笑意。

鐘念慌亂的看著梁亦封,他單手捂著後頸,臉比紙還要白,唇色慘淡,眉頭緊蹙,唇齒中發出了破碎的悶哼聲。

鐘念顧不得自己痛的發麻的後背,叫他的名字:“梁亦封?!”

他扯著嘴角,額上有著涔涔汗意。

鐘念問他:“你還好嗎,梁亦封?你看看我!”

梁亦封咬牙,他晃了晃腦袋,朝她露出一個笑來,“沒事。”

鐘念怎麽會信,“我們馬上去看醫生,真的。”

“——不急。”梁亦封蒼白著臉說,他伸手,把鐘念放在墻邊,繼而轉過身,對著那位手持棍棒的中年男子露出森森笑意。

他慢條斯理的解開白大褂的紐扣。

一顆,兩顆,三顆。

動作格外的緩慢,像是電影特意拉過的長鏡頭似的。

輕松一勾,白大褂被他放在走廊邊的休息椅上。

脫了白大褂,梁亦封整張臉就變了似的,眼神狠戾,滿腹殺氣噴薄而出,他薄唇緊抿,後槽牙緊咬著,一副要殺人的慘厲模樣。

“梁亦封。”有個聲音在身後響起。

他的手腕被人拉住,肌膚相貼,她身上的體溫灼灼,接觸到的部位都像是火在燃燒。

梁亦封停下腳步,扭頭看她。

鐘念仰著頭,扯了個笑:“你冷靜點。”

梁亦封語氣非常溫和,“我很冷靜。”他此刻非常冷靜,是這些年從未有過的冷靜,理智占據了整個腦海,他身上每一個部位都在瘋狂叫囂怒吼。

——殺了他。

他小心翼翼連想念都不忍用力的人,差點就被打了。

梁亦封當下、此刻,只想殺了他。

他說完,扯了個笑,那笑裏滿是寒意。

鐘念瞳孔陡然一縮,下意識的伸手拉過梁亦封的後頸,把他往自己的懷裏拉。

“咚——”地一聲巨響。

中年男子的棍子打在了梁亦封的背上,以及,鐘念的手腕處。

鐘念小臉煞白,疼的手直顫。

正好這個時候保安趕了過來,兩個人架住鬧事的中年男子。

梁亦封當下恨不得殺了那人,但看到她痛的牙直顫的模樣,心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針紮了似的,生疼。

他咬牙,“鐘、念。”

鐘念雙手打顫,她一把推開他,走到中年男子面前。

兩個保安死死的架著他,鐘念居高臨下的看著他,他似乎不服氣,面部猙獰的瞪著鐘念。

鐘念:“報警。”

保安:“……這……”

梁昭昭此刻跑了出來,她觀察了下情形,抓著邊上瑟瑟發抖的小護士問了下情況,立馬站出來說:“不能報警。”

鐘念扭頭看著她,語氣非常堅決:“我說,報警。”

梁昭昭急的直跺腳,她拉著鐘念小聲說:“雖然是他打人,但畢竟是在我們醫院,這對醫院影響不好的。”

鐘念垂了垂眸,繼而說了聲:“對不起。”

梁昭昭正疑惑她為什麽突然道歉,就看到她拿起手機,快速的撥了110出去。

梁昭昭:“……”

“!!!”

她作勢要搶過鐘念手裏的手機,雙手卻被人架住,輕松一拋,拋的遠遠的。

梁昭昭怒了:“梁亦封!這對醫院影響不好!”

邊上有護士小聲提醒:“梁醫生背上被人打了兩棍子。”

梁昭昭雙眼瞪得極大,繼而憤怒的說:“媽的,你說什麽!老子一刀殺了他!”

“……”

鐘念打完電話,走過來,直接忽略梁昭昭的暴跳如雷,她走到梁亦封面前,一直緊繃著的脊背在此刻松懈下來。

雙手無力,手機陡然掉落在地。

她看著梁亦封,問他:“你的背?”

梁亦封扯了個笑,“不礙事。”

梁亦封突然緩緩的彎下腰來,傍晚斜陽從窗外斜斜地照了進來,掃下一地金黃光影。他就站在光影邊緣,上半身向她靠近,融入暗色之中。

他擋住了大半的光,目光幽幽的從她的眉眼往下掃去。

最後停在她垂在身側的右手上。

他盯著她控制不住發顫的手,眼眸幽深,許久,說:“沒必要替我擋。”

鐘念無力的牽起嘴角,她的聲音像是浮在空中一樣:“控制不住。”

梁亦封只覺得此刻天地大變,仿佛經歷了一千萬次浩劫,醒來發現不過夢一場。

“真巧。”他說。

鐘念不明所以的看著他。

梁亦封掌心托起她發顫的手,手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,溫度明顯比周邊的高了幾度,像是要灼燒他的心原似的。

真巧,我保護你,也是控制不住,下意識的。

從見到你的第一眼,我就再也沒有辦法控制住我自己。

愛是至死方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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